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壹
长安，长信坊边。
院落之中,花团锦簇,木栏小桥,精巧别致。
一面硕大的铜镜隐在繁花之中,泛着澄黄的光晕。
一旁,横生的枝上,大朵大朵浅白粉淡的花,在镜中影映成一幅幽雅,静美的画。
彼时,晨露稀疏,我立于镜前描眉,挽发,整个姿态里都是慵懒,惬意的摸样。
运巧思针楼上女，抬粉面云鬓相亚。钿合金钗私语处，算谁在回廊影下？
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我手中的笔赫然摔于地下,未及声响,已碎落两旁。
我略带恼意的转过身,不期然的看见一张俊俏儒雅的脸,眉眼中隐隐透着沉稳,内敛。
只见你,俯身拾起断裂的笔,放在手心,缓缓置于我面前。
那手指葱白修长,中间有一截深黄的茧印,染上了岁月,清晰可见。
我一笑,嫣然。
恍惚间,风起,耳旁有大片,大片的花簌簌落下，凋谢了一地的年华。
我便深深的记住了，你最初的摸样。
白衣胜雪,才冠三梁。
贰
听说,绝顶之上有残雪,经久未化,以之浸茶,清浅润泽,腹中生香。
于是，我便去昆仑山顶，取回满满一坛雪，埋于院中那棵枝叶最繁盛的树下，日日以雪水为你沏茶。
窄窄一杯，置于你的案上，宣纸之上，那些浓笔重墨便在这袅袅雾气里缓缓氲散开来。
我以为，只有这纤尘不染的天上之水，才配的上你满腹才学，淡逐名利的摸样。
你端起杯盏，一饮而尽，不忘扯开一抹浅淡的笑，不胜疏离。
水杉姑娘，这些日子叨扰了。
我莞然一笑。
看窗外，已是落木潇潇，春去了秋来，四季轮回，转眼已过半世。
莫公子，你且在这客栈里安心住下。
叁
是夜,月华如水。
我坐于院中桥阶之上，一旁，木栏深深，秋菊飘香。
天阶夜色凉如水，坐看牵牛织女星。
你轻吟着两句诗，靠我身边坐下，摊开手，是一枚精巧的荷包静卧在手中，细软的锦缎上绣了一树的梨花，芳香浓郁。
水杉，送你。
我一把接过，捏在手心，欢喜不已。
你说。
是七夕呢，看别的姑娘都买荷包，去城里热闹。
我撇撇嘴,扬起眉。
看对面的铜镜之中映着一轮皎月,嵌在深邃的苍穹之中,连同我们并肩的身影,像一幅天苍地老的画。
然,并肩的人并非比翼。
我的嘴角终于溢出一丝苦笑。
宛如一件上好的瓷器，划上一道痕迹，无论深浅，都已铭刻，锥心。
肆
秋意盎然。
你在牍上铺满雪白的案纸，开始重复的画着一些画。
画中人儿，一袭浅绿的长裙，寡淡轻薄。如缎的长发，在遥望天空的时候，神情清冷寂寞。
那日。
她怀抱着一把琴来到客栈之中，要了一坛梅花酒，坐靠在窗边，浅酌。
她说，一溪云，一壶酒，人生足矣。
于是，你的心就如同她指间倾泻而出的音符一般，开始游离不定，若浅若深。
爱上一个人，大抵如此。
你说，知音难求。
我在一旁摇头苦笑。
你只道她沉默少言,每每聊以琴声自慰.
莫,你又何曾听出。
她的琴声时而凄恻悱凉，时而戾气张弦。
这又怎会是一把弹词唱曲的琴。
我，一个五百年道行的水杉树妖，岂不比你更明白这世间的音韵离合，爱恨愁苦。
她终于还是走了。和我所料想的一样。
在深秋入冬时的一个夜里，抱着她的琴不置声响的离去，如同来时一般。
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，远远的，还望见那把琴泛着清冷皎白的光，格外妖娆。
这样的一个凡间女子，有的必是和常人不相同的命运吧。
只是那已与我无关，我窃喜的是，终于，这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做伴。
伍
我一直认为，时间是最经不起细细拨弄，反复推敲的东西。并以为，你也一定会懂，懂得忘却。
却原来是我错了。
纵使你才冠三梁，你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，怎抵的过我看过五百年的世事沧桑。
她才走了三天，你就病的这样重。
白天挣扎着醒来，又昏然的睡去。雪白的宣纸上，写满了你对她的相思。风一过，吹的满地都是。像你半梦半醒间破碎的呓语。声声喊的都是她的名字。
水盈弦，水盈弦……
她是你的命数，桃花入命，魔由心生。
我捂住耳朵，就什么也听不到。
每天，我用温火为你煨一炉药，细细煎，慢慢熬。
望江南，河白草，茯芩……这些上好的药材，却炖不出一碗能让你回心转意，爱上我的汤药。
柒
寒冬，飘第一场大雪的时候。
店里来了一个人，穿着一身金丝银线锈成的锦袍。
他说，姑娘，你很美。跟我走吧，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。
他说，他是太子李治。
我别过脸，看向你，依旧每天习惯性的靠在窗边，坐在她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，兀自沉思。自始自终，都不曾看我一眼。
我终于泪水潸然，哽咽出声。
是谁说过的，女子不是九九归一，便是九死一生。而今我似是明白了。
冷吗？李治顺手将一块雪白的貂衣披在我的肩上，神情温暖。
罢，罢……
早知人间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，实不如荣华富贵显赫一场。
至少此心不伤。
捌
太子府内，楼台殿阁，香榭春华。
在九曲回廊之上，我不经意的遇到她。
水盈弦。当今太子最宠爱的妃子。
如瀑的长发高高的盘着髻，银饰玉簪。原本素面朝天的脸上，浓妆淡彩，相得益彰。华贵雍容。
然而，我却看到她眸子里深藏的悲凉。
莫，他，很挂念你。
暗自叹一口气，反复思量，我还是说出口，终是不忍你日日伤心，绝望。
水杉，那把琴叫冷冷月上，是一个狐妖男子所有，他叫不归，是我最爱之人。
而她似是没听见我的话，只是兀自说着自己的过往，脸上笑容凄婉，不归二字说的极慢。
他死了，是花总管亲自斟上的毒酒。
最后，她的泪水仓皇而落。
我终于明白这个淡漠的女子所背负的情愁，她是在用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手段复仇。
极爱一词，刻骨铭心，渗尽了骨血里，因此她生命里所有的鲜艳明丽，都随着他的死，消失殆尽。
莫，你终究无望。
玖
这一年的七夕，李治带我们出府闲散。
一辆宽适的马车，我与水盈弦分坐两边。
路上佳偶频频，皆是一脸幸福的摸样。
我轻抚怀中的荷包，不由的就想起了彼时，桥阶之上流萤飞舞，你我相伴仰望天空的景象。
只可惜，霄长月短，怀中的香气早已消散，一去不返。
爱妃们，在想什么。
故人。
我和水盈弦异口同声。
李治便不再说话，他是个细致而温情的男子，莫不怪一干女子对他爱慕有加。
恍惚间，马车骤停。
有人在车前大呼，水盈弦。
声声急切，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。
我揭开纱帘，竟是你，一年未见，已消瘦若此。
我轻轻唤，莫。
你置若罔闻，只是定定的看着她，眼神不依不饶。
李治眉头轻蹙，一弹指，你已被打翻在地，尘屑飞扬，染的一身白袍暗迹斑斑。你倔强的咬着唇，不说一声痛。
我再是看不下去，心念一动，一道紫光自手中泻出，侍卫的棍丈稳稳的打在了你的头上。
我低下头，默默念，忘，忘，忘……
眼中有冲破束缚汹涌而出的泪。
我只当，瞧它不见。
拾
你自床上苏醒的时候，我将外面洗的透白如雪的袍子为你披上。
我要你穿着最初的那一身衣裳，一如从前般，白衣胜雪，才冠三梁。
记住，你的名字叫莫忘，家住于昆仑山脚下。
你点头，对我扯开一抹温暖的笑。
谢谢姑娘救命之恩。
话音刚歇，你绝尘而去。
我生生的别过眼，笑意凄楚。
莫，忘了前尘旧事。
这已是我能为你找到的，最好的出路。
后记：
初春，长安城内议论纷纷。
太子府的花总管惨死。
据说，是得罪了一名叫水盈弦的宠妃，才被赐死。
我浅浅一笑，看院落之中已是繁花盛开，藤曼纠结。
远远的，听见街上，有人清唱。
帘栊碧，卿不眠，雨分后，一尘烟。
我分开遮挡在镜前的花枝，挽起三千青丝。
在年华迢递里，独自描眉。
[ 本帖最后由 蜉蝣￡之羽 于 2007-8-28 14:19 编辑 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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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7-8-28 14:17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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哦耶,占到了大沙发
楼主
终于写完~
胡乱写的,,总算写完了,感觉又臭又长~
~
如果每天都有这样的女子陪
~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