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代倾城逐浪花，吴宫空自忆儿家。
效颦莫笑东村女，头白西边上浣纱。
我是长安城里的一个浣纱女，日出而浣，日落而息。
在长安城里浣纱的只有我一个，在那条流过宫城的锁烟河里浣纱的只有我一个。我浣出的纱，叫锁烟。锁烟，在月下会呈现淡淡紫色，那种紫，只有在月光下才能看到。每天清晨，别的浣纱女携着轻纱到城南溪边去的时候，我却是从城南携着轻纱穿过大半个长安到锁烟河去。曾经有别的浣纱女也到锁烟河，想要和我一样浣出锁烟，可是，无论她们如何尝试，锁烟始终无法于她们手中出现，更甚，城南溪中浣出的纱都比她们在锁烟河中浣的要来得好，久了便再没人去尝试，这锁烟，只出于我手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能浣出锁烟呢，许是七年前的冬天吧，城南的溪都结了冰，只有这里，锁烟河的水仍是流动的。隐约记得，当我的手伸入这锁烟河时，仿佛碰触到了什么，爱恨离合，悲欢喜怒，一丝一丝缠绕上来，分辨不出到底哪丝是爱哪丝是恨，哪丝是悲哪丝是欢。那日的纱被制成锦裳送到了武家，听说，武家的女儿在元宵夜穿了它看花灯。
当锁烟慢慢被人识得，月夜下的紫慢慢被世人发现，我便跟着锁烟一起，成了稀世之物，是啊，只是物，只是物啊。纵使其他浣纱女子如何羡妒，我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，一年到头，从日出到日落，我都在这锁烟河边浣纱，手里永远只有纱和水，不同的只怕是，我手中的水是锁烟河水，而她们的，是城外溪水罢了。
有的时候，风中会飘来一些桃花瓣，那是河岸那边明镜居种的桃花。明镜居卖的铜镜是长安城大小淑媛都爱的礼物，每每可以见到翩衣公子与纤衣小姐并肩挑一款定情之镜，再齐齐至桃树下诺情亭中许下山盟海誓。山盟海誓见多了，偶尔也会见着形单影只的离情人，捧着那枚曾若千山重的镜子，凄凄狠狠的扔至锁烟河中，那些被丢弃的镜子，或沉或浮的离开了往日挚爱他们的主人。这时的锁烟河，会更多了些什么，那日的锁烟，也会格外紫得美丽。
从城南到锁烟河的路上，总会看到静云和惠生，每日清晨静云早早将豆腐摊子摆出，而惠生也会随着在她旁边编着竹篾，极为恩爱的一对夫妻，见一次，我的羡慕便加一分。他们见着我会对我微微笑打招呼，若是在从前，自是寻常，可在锁烟成了官家织造坊之物后，却是难得的亲切。惠生想要送只簪子给静云，我却曾想送匹锁烟给她，只是莫说官家之物送不得，即便送得亦不能送，锁烟锁烟，韶华烟云，皆锁重楼。
啊，我一直忘了说吗？锁烟河流经宫城，宫城中女子都取锁烟河水梳妆，而用过的梳妆水往往倒在锁烟河畔桃树旁，锁烟河水，常带着桃花花瓣流出呢。
日已暮，该是归去时了。我？我就叫浣纱女。 |
发表于 2007-9-5 23:41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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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花似花.于烟似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