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回梦]
傲天拿来的药的确神奇。
我的伤一天一天的恢复,我的心却一天一天复杂。
傲天每天都会抽一点时间来看看我的复原情况,然后和我随便闲聊。或许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休养,每次看着他离开都会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。于是在一整天的日子里,脑海中反反复复竟都是他的形象他的声音他的论调。
我真的肯定是无聊到了极点了吧,否则又怎么会一直把他的一切反复回味?
伤口都渐渐痊愈,我却不敢去想未来,也许,如我又何尝会有未来可言。
当能下地行走活动时,我开始在帮里闲逛。
威峨的神殿,雄伟的聚义厅,伐木场伐木丁丁,采石场石碎天惊……每处都看不够逛不完。帮派成员们来来往往,各司其职,或为维修或为输送材料,即使是那些颇有身份的诸如护法、堂主、香主也不例外,认真做着这些小事。或许这就是一个帮派的凝聚力所在。
很快,与采石场、伐木场的几名工头混熟,无事时常与他们闲聊。
“傲护法和青龙堂堂主很般配哦!”他们告诉我,我亦笑笑。
偶然逛到练武场,正是晌午时分,场中静静地无人。场边的一支长剑引起了我的注意,修长晶莹的剑身,木质鎏金的剑柄,柄尾还缀着一枚莹色宝石。
有多久没有摸过长剑了,我已记不分明。
长剑在手,竟有飘飘欲舞的感觉,左一剑白鹤亮剑,右一招风起云涌……一招一式仿佛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,闭上眼,往事未邀却纷踏而至。
——女孩子家学什么剑呢!母亲虽如此说却无半分责怪。
——她喜欢就让她去吧。父亲的宠溺。
于是我去找公孙大娘学剑舞。
别人学剑或是为了健体或是为了防身,而我却只挑好看的招式来舞,
公孙大娘说:你是我教过的最不成材的学生,怎么尽学些花拳绣腿,以后出门可别说我是你师傅!
我咯咯地笑,“大娘,你是我最好的师傅。”
一剑飞花逐月,一剑望月归来……
剑舞学了个七七八八,又迷上了药理。怎么会有种药叫红娘子,有种药叫徐长卿?有种药叫三七,有种药叫五九?各种草根树皮虫吻合在一起,竟能医治百病……我知道了雄黄不溶于水,却溶于酒。那白娘子莫不是吃了雄黄酒而葬送了一生的幸福么?
跟着小小上山采药,跟着孙思邈炼制药材……
“师傅,师傅,你看我练的新药——海棠芙蓉丸……
孙思邈说:“你是我教过的最不成材的学生,别人学药理为了治病救人,而你,却是想着驻颜美容!”
我咯咯地笑:“师傅,难道美丽不好么?”
一剑西施浣纱,一剑昭君出塞
——女孩儿去学些女红吧。娘亲皱眉。
——嗯,也好修心养性些,莫不要天天东跑西颠的。父亲颔首。
苏锦秀的女红天下无双,于是我自又是拜到在她的裙下。
红红的丝线绣经,绿绿的丝线织纬,愣是绣出一付泾渭分明来。乱针绣、十字绣、结子绣……学了个齐全全往一副绣品上招呼。
苏锦秀说:我没什么可教你的,可要记得,不是所有的色彩摆成华丽便是美,那叫锦灰堆。
一剑轻云暮雨,一剑怒海长空……
无忧的岁月,无忧的年华。
却平地起风波。
父亲清廉一生,到头却遭陷害,原来在朝为官一个人不能太过清廉,而那些同流合污的却扶摇直上。父亲入狱家道中落,母亲终不能忍受,含恨自尽。而我,不屑于寄人篱下终于辗转落入牡丹坊。
一剑化恨断愁,一剑惊魂梦淹
我将雄黄溶于酒,容颜从此深掩。收敛起一切性子,从此低眉顺目,掩不住的是我的笑声,咯咯的笑却更胜从前般无忌。
剑越舞越急,如狂风扫雪,如骄阳肆虐。
突然“叮”地一声,剑生生被阻止,透过盈满泪水的眼,望见的却是傲天。
我急急转身,将欲悬而下的泪顺势抺去。
再回身时,已是满面的笑容。
“为何你的剑,起始喜不胜收,收势却悲愤莫名?”他望着我的眼,问。
“什么喜不胜收,悲愤莫名的?”我咯咯地笑:“我舞着玩的,好看不?”
“你不用时时刻刻披着伪装的。”他说,
我耸耸肩,我的身份,我的地位早已分明,何苦再招惹无谓的情愫?“什么伪装不伪装,傲大护法说话真奇怪。这剑我喜欢呢,能送我不?”
他点点头,若有所思。
我走开几步,回头:“傲大护法,叨扰你多时了,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,明天送我回去好么?”
他怔怔地点头。
“对了,我还有一事相求。”我说。
“什么?”
“给我带一壶酒,再帮我去买点雄黄。”
[幽游]
掌灯时分,傲天带来了我要的二样东西。
“嗯,上好的珍珠红。”我端起,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,我笑道:“怎没放点酿精呢?”
“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无聊啊!”他也笑。
我取出二个杯子,斟满:“为了这句无聊,我敬你一杯!”一昂头,酒已入肠,微辛的酒直抵胸口。
他亦是酒到杯干,且斟且饮。
半晌,他道:“你的伤全好了么?”
“嗯!”我挽起袖口,伤已痊愈,留下淡淡的粉红色:“我都能活蹦乱跳了,你就放心吧!”
低下头,将壶中的残酒倒入杯中,慢慢洒上雄黄,雄黄在酒中如云雾般一层层溶化。
我将和了雄黄的酒试着抺在手背上,很快如瓷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惨淡灰败的黄,我试着色彩的调和和深浅,以达到我想要的效果。
他盯着我:“原来,你是用这种方式来收敛起你的姿色么?可是,你别忘了,那日在牡丹坊,你的这种易容早已被戳穿了。”
我颓然扔下酒杯,头痛欲裂。
耳边传来是他的低沉的声音:“不要再自欺欺人了,你早已回不去了”
“别说了。若不回去,我还能上哪?天下虽大,却无我存身之处?”其实我何尝真的需要一个存身之所,只是想在尚未沦陷时远远逃离。
“不要走了,”他似有些半醺,“今天我已替你赎了身。”
一张素笺摆在了我眼前,写着我的命运。
有泪洒落。
止不如,如泉涌。
“你为何……”我想问,却又止住他的回答。
我露出最温和的笑容,“老天,这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礼物。”
“那你不用走了。”他将混着雄黄的酒杯扔出窗外,传来叮当一声,“也不用这么辛苦伪装自己吧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我沉吟不语。
“别走了,红尘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话终被他吞没,我的泪也被他一并吞没。
“我要给你所有的幸福,让你忘掉那些曾经的悲苦。”喃喃的是他的低语,却也是我祈望的愿境。
[尾声]
即便是他信誓旦旦,赌咒发誓,我仍是怀疑那天他在酒里放了料,如果不是酿精那就肯定还有别的东西。
否则我怎么那么迷糊就将一切都交付与他。
于是,一切顺理成章,他捏着我的卖身契而我终再也无法逃离。
“如果你敢跑,我就报官!”他总是拿着这威胁我,这点总是让我很恼火。
可是,我又有什么办法呢?打又打不过他,真后悔在大娘那的几年没好好练。
唉,
还是去揍儿子出气好了……
“小天尘,你给我滚过来!”
[ 本帖最后由 狐之魅 于 2007-11-8 15:02 编辑 ] |